科技大咖谈丨对话经济学家许小年：中国互联网的故事还远未结束

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陶力张梓桐上海报道

在用户数量增长见顶等多重因素的影响下，消费互联网市场规模已近饱和，工业互联网成为各大互联网巨头瞄准的新的增长点。
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
“消费互联网的高潮可能已经过去了，但是工业互联网刚刚开始。商业的本质是给客户创造价值，真的要去做GPT创业吗？我建议慎重，不要去追赶潮流。你要考虑它的商业应用前景是什么？它的产品形态是什么？你的客户会不会为此买单？”近日，经济学家、中欧国际工商学院终身荣誉教授许小年在其新书发布会上，一针见血地评价了热门的工业互联网和AI领域。

公开资料显示，许小年曾任美林证券亚太高级经济学家、世界银行顾问，获得过中国经济学界最高奖“孙冶方经济科学奖”。在他看来，深刻理解当下，才能赶上创新的浪潮。

其最新力作《商业的本质和互联网（第2版）》通过梅特卡夫效应、双边市场效益、规模经济效应和协同效应这四大效应，深入解析互联网收益递增的缘由，探讨了新零售、互联网金融、共享经济等曾经热门商业模式成败的关键，并探讨了工业互联网的应用前景。

（许小年 图源：受访者供图）

会后，许小年教授也接受了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专访。

《21世纪》：您如何评价互联网在中国的发展和影响？

许小年：互联网进入中国以来，对于国家经济的发展以及老百姓的生活都产生了深远影响。目前来看，消费互联网高峰已经过去，再出一个阿里巴巴或腾讯的可能性不大，主要因为互联网有非常强的规模经济效应，一旦企业做起来之后，它的规模和市场占有率使得后来者很难超越。

然而互联网的故事远远没有结束。互联网进入中国，初期应用侧重在消费端，我国企业虽然是后来者，但由于国内市场规模巨大，使得我们在消费互联网上赶上甚至超越了先行者。工业互联网的情况类似，我们起步晚，但起点并不低，这与国内消费互联网的普及有较大的关系。

《21世纪》：您如何看待对于互联网平台反垄断的监管政策？其意义是什么？

许小年：平台公司的有些做法的确不妥，但和垄断没有太大关系，准确地讲属于不正当竞争或不公平竞争，例如捆绑销售和“二选一”。由于（部分）学者秉持陈旧和错误的概念，公众对“垄断”产生误解，给这个词贴上了道德标签，一说垄断就是坏的，就是伤害公众利益的。其实垄断和规模效益密切相关，世界上的大多数国家中，为什么只有一张电网、一个铁路网？因为一个网效率高。

创新也离不开“垄断”，从某种意义上讲，没有“垄断”就没有创新。创新是一项高风险的活动，高风险必须有高回报作为激励，创新企业通过“垄断”得到超额利润，补偿它所承担的风险。另一方面，超额利润使企业有可能在耗资巨大的研发上持续投入。创新和“垄断”之间存在着相辅相成的关系。

在技术创新的时代，垄断是自我破坏的，垄断的结果是超额利润，而超额利润反过来破坏垄断。例如苹果公司率先推出智能手机，钱赚得太多，同行都眼红，三星、华为、小米纷纷进军曾经是苹果独占的市场，苹果的垄断只能是暂时的和局部的。面对后来挑战者类似但又不尽相同的产品，苹果不得不继续研发创新，在市场竞争中自然形成了技术进步的良性循环。

监管的重点应该是不正当竞争，而不是“垄断”，尤其不宜用企业规模的大小作为判定垄断的标准。

《21世纪》：过去几年，您去一线进行了大量调研和交流，您认为目前工业互联网领域里面存在的痛点和挑战是什么？

许小年：企业的痛点之一是经营环境，因为数字化工业互联网要做长期投资，长期投资需要有一个稳定的预期。和消费互联网一样，初期不要管的太多，管多了、干预多了，企业会觉得政策多变，不敢做长期投资。

《21世纪》：在外部环境的不确定性影响下，无论是科技公司还是投资机构开始看重现金流，而不再像过去一样高举高打，用烧钱的方式换取高速增长，那么工业互联网时代如何去适应这一变化？

许小年：相对消费互联网，工业互联网是个性化、定制化的，很难形成规模效应，不会有电子支付、社交媒体那样动辄数亿计用户的产品，很难有亚马逊、脸书那样的大市值公司。工业互联网一厂一策，技术公司开发出一套系统，可能只有少数企业能用，对寻求大市值公司的投资机构构成挑战。投资机构可关注工业互联网的底层技术，越往底层走，技术的通用性越好，市场越广阔。

《21世纪》：人工智能发展这么多年，在各个场景下面也有很多应用。据您观察，ChatGPT的出现会让人工智能的落地加速吗？

许小年：人工智能的落地首先要考虑应用场景，你的客户在哪里？AI为他们创造了什么价值？他们愿意不愿意为AI付费？微软之所以投资ChatGPT，是因为它看到了应用场景，比如说和它的必应（Bing）搜索相结合，可能是一个非常好的应用场景。AI武装的搜索可以帮助整理材料，编纂文稿，这对用户是有价值的，起码部分用户愿意为此付费，有人埋单，微软才能收回前期投资。如果用ChatGPT去创业，估计成功概率很低。AI只是一个工具，它不理解商业的本质和逻辑。市场上的成功归根结底靠的是人，靠的是企业家，而不是靠工具。

《21世纪》：AI的核心还是算法和算力，算力成为最核心的支撑。从国家政策层面，对于硬科技和半导体领域出台了很多支持政策和战略规划。您觉得硬科技领域生长的动力来自哪些方面？

许小年：技术成长的动力一是创新企业家，二是市场，要想让企业家和市场发挥作用，稳定的政策环境必不可缺。无论做硬件还是软件，企业都不能忘记创新的终极目标，那就是为客户创造价值，不能为客户创造价值的企业是没有任何价值的。不要把工具当成目的，为技术而技术，追逐潮流、本末倒置的企业是没有前途的。

客户价值如何衡量呢？从长远来看就是企业的利润，不能给企业带来利润的技术，无论多么先进也没有什么意义。这也是企业和投资机构越来越看重现金流的原因，回归商业的本质，是件好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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